30、选择

  月色如霜,夜已深沉。

  竹溪阁的东厢房内还亮着灯。

  就在几个时辰前,梅二先生已从李园离开了。

  “抱歉,有负所托。”李寻欢语带歉意。

  “何需自责,我知李兄已经尽力。”宋雁归摆了摆手,微微含笑,语气平静。

  李寻欢回忆前些时候梅二喝到半醉时吐露的原因,亦清楚自己并无劝其的立场。

  “还请宋姑娘勿要记恨梅兄,”李寻欢恳切道:“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
  “我明白,这无妨。”她已自阿飞口中大致了解了前尘旧怨。

  见她目光清澈坦荡,李寻欢松了口气,道:“虽是如此,梅兄在走之前,还是松口给了我一样东西。”他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。

  “这是什么?”

  “断武解毒丹。”李寻欢道:“可以解血砂之毒,但代价是吃了之后失去武功。而且……”

  “而且什么?”

  “而且此生都无法再习武。”他沉声道。

  眼下,阿飞已喝了药——是宋雁归照着赵老头的方子制成的药丸。她将制的药丸磨成粉,送水煎服,此前虽不知是否有用,仍坚持要他每晚睡前吃上一例。

  他看着坐在桌前哈欠连连的宋雁归,不解:“亥时了,你还不去睡?”

  “很快。”

  她半托着腮,修长的五指间夹着数枚铜钱,铜钱在指间轮转、左右穿梭,如同轻盈的舞蹈。接着,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、一抛,铜钱在空中相继发生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  伸手猛地一握,她收起铜钱,摊开掌心,笑盈盈展示给他看——

  一个“吉”字。

  “你信这个?”阿飞无语。

  “好彩头懂不懂。”她朝阿飞掷去一枚铜钱,对方两指接住。

  阿飞:“所以你算的什么?”

  “秘密。”她意味深长道。

  “……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。说起来,她自和李寻欢谈完之后便异常少话。

  “阿飞,你怕死吗?”她冷不丁问。

  “怕。”

  “有比死更怕的东西吗?”

  “有。”

  “那是什么?”

  “我怕像个窝囊废一样地活着。”他淡淡道:“与其那样,不如去死。”

  她身形微顿,忽而笑着看向他:“你都听到了?”

  “是。”他道。

  “窝囊废么……”宋雁归喃喃重复,长叹了口气,呼出的热气在冬夜里化作一缕烟尘飘散,她似乎是回忆着什么,屈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,目光在灯火摇曳里忽明忽暗。

  “我知道了,你的答案。”她转头对他笑:“时辰不早了,你该睡了。”

  “哦对了。”她脚步微顿:“明日卯时,带上你的剑来竹林。”

  阿飞倏然闻言,双目放光,道:“我平时寅时便起,不用等到卯时。”

  “睡太少会长不高的。”宋雁归打了个响指,一锤定音:“就卯时。”

  说完也不等阿飞争取,挥袖熄了蜡烛,关门而出,在屋外站定片刻,目光深深,拐道朝隔壁自己屋去了。

  ——

  翌日。卯时。

  阿飞从未睡得如此之沉。他一向习惯了于梦中保持警惕,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让他免于遭受许多无妄的袭击。

  可他今日,却是睡到接近卯时方醒。

  他赶到竹林的时候,将将时间正好。宋雁归已经坐在林中等待,她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摇椅躺着,手边泡了壶热茶,还有一屉热腾腾的包子。

  她翘着腿,左手举着本《金陵商贾传奇》,右手捏了只圆滚滚的包子。

  包子被咬了一大口,露出一点肥美多汁的肉馅来。

  “咳咳,来啦。”她吃着包子,嘴里含糊不清:“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。”

  她指了指身前那片空地:“去吧。”

  什么意思?难道只是要看自己展示一遍剑法?阿飞不明白她的用意。

  他的剑只在面对敌人时才出鞘。宋雁归不是敌人。

  等等,这是什么声音?

  ——空中传来一种极细微,极短促,轻易无法捕捉的声响。他凝神,终于捕捉到一个眨眼即逝的幽蓝色光点。

  他好像明白了。

  宋雁归见他恍然大悟,专心投入练习,脸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慈祥表情。

  试问哪个做师父的不喜欢悟性高一点就通的学生?

  幽影蜂,通体近乎透明,只振翅时显露出翅膀的一点幽蓝。体型不过指甲盖大小,性机敏,飞行速度可与江湖上的一流轻功高手媲美。

  引这一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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